20多歲的羅興亞青年胡貝布(Hubaib)曾是一位立志在若開邦成為律師的學生。現在他身處孟加拉的科克斯巴扎爾(Cox's Bazar),成為無國界醫生的義工。胡貝布和無數羅興亞人一樣,過去五年都在這所世界上最大的難民營中掙扎求存。
我在橡膠園(Rubber Garden)遇見他,而那裏是無國界醫生在科克斯巴扎爾開設的九所設施之一。當時胡貝布和其他羅興亞義工分享其族群在難民營內遇到的挑戰,可惜的是全球對這場危機的關注卻逐漸減少。這群無國界醫生義工一直支援健康推廣活動,並且蒐集目前難民營內需求的資訊。
我所屬的無國界醫生代表團還有來自澳洲和日本的同事,我們都從羅興亞義工的發言裏,聆聽到他們的想法。他們探討各種問題,包括安全與治安、水利衞生設施、醫療護理、教育和婦女賦權等。儘管他們使用羅興亞語發言,但我們仍能依稀聽到「暴力」、「安全」等英文詞語。我可以看出他們準備發言時,都懷著服務近一百萬羅興亞難民的決心、責任和希望,內容真摯誠懇,動人心弦。
胡貝布是最年輕的義工,他著重探討教育議題。據一位負責傳譯的無國界醫生同事說,胡貝布的英語水平很高,但由於他有點害羞,所以選擇以羅興亞語發言。胡貝布的聲音堅實而清晰,按照時間順序由2017年至2022年鋪排演講內容,然後再講解難民營裡日趨惡劣的生活條件。到了演講的尾聲,胡貝布未能繼續發言,只咬著雙唇,眼泛淚光。他很安靜,現場亦陷入一陣沉默。然而,我看得出他那時的感受,他強忍一波又一波的情緒,並試着保持冷靜。其他與胡貝布長期交心的義工和我一樣,默默地看著他。
其後,他以略微顫抖的聲音喃喃地說:「『世上被迫害最深的人』這外加的標籤,並非羅興亞人想要的稱呼。」他的說話動人心弦,深深刻在我腦海裏。他發表擲地有聲的呼籲,迫切懇請各方為羅興亞人提供更多援助,讓他們早日消除標籤。
待所有分享結束後,我們進入約一小時的問答環節。我們提問,他們便傾訴自身的經歷和講述在難民營內水深火熱的生活。無數羅興亞病人、兒童、父母和長者都意想不到自己會陷入這困境足足五年之久。另一位羅興亞裔義工哈米特(Hamit)本以為自己只會在科克斯巴扎爾逗留一個月,他說:「我來這裏只是逗留一個月,但整整五年已過去了。我仍被困於此,我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去?」
問答環節結束之際,其中一位代表團的同事問義工有否想向代表團提問。薩納(Sana)是最資深的羅興亞義工,聽到問題後笑了笑。他早於17年前便為無國界醫生工作,他先在家鄉若開邦和我們工作了12年, 5年前再以難民身分在科克斯巴扎爾「重遇」組織。薩納臉上帶著微笑,以充滿睿智的答案回應我們簡單的問題:「我們已經向大家拋出一個問題。」他續說:「現在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。我們已把所有資訊一一相告,亦把我們的觀察和盤托出。」換言之,為改善難民營的環境和現況,他們早已公開表達心聲,並期望得到具體回應。
我們離開橡膠園前特意拍照留念,而每位羅興亞義工都在相機前舉起寫上自己心聲的牌子。胡貝布的心底話是「羅興亞人必須好好受教育,以爭取自身權利。」。介紹女性賦權情況的蘇比塔拉(Subitara)的牌子寫上「若沒有女性賦權,便無法好好保護婦女。」哈米特和阿納姆(Anam)分別在牌子上寫上遣返和供水方面的意見。最後薩納的牌子則寫上「必須繼續改善人道援助。」
20多歲的羅興亞青年胡貝布(Hubaib)曾是一位立志在若開邦成為律師的學生。現在他成為了無國界醫生一位勤奮的義工,並與一眾羅興亞義工和無國界醫生救援人員通力合作,致力為自己和族群發聲。他說難民營內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,但我認為他就是未來的希望。當這位年輕人在難民營內掙扎求存時,無國界醫生亦會繼續為羅興亞難民發聲,切實回應薩納提出的問題。
筆者金泰恩(Tae-Eun Kim)是韓國無國界醫生的人道事務代表,現於韓國首爾工作。她曾在韓國國際合作署(KOICA)的人道援助部門工作。金泰恩擁有社會文化人類學的博士學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