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色列今年9月9日對加沙市發出全面撤離令,強迫包括數百名重症病人和新生嬰兒在內的100萬人離開加沙市,遷入加沙地帶中部和南部過度擠迫且資源不足的地區。無國界醫生形容,加沙市正面臨人道災難,區內不少民眾被推向絕境,他們缺水缺糧、醫療系統僅餘的生存空間備受威脅,儼如被判處極刑。
無國界醫生員工艾迪比(Mohammed Al-Tibi)原本住在加沙市,他和家人如今再被迫往南部撤離。
我叫妻女收拾行裝,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帶他們到那裏……我的女兒一個七歲,另一個才兩歲。
無國界醫生員工艾迪比(Mohammed Al-Tibi)
留在市內固然要冒生命危險,唯南部也不見得安全。「以色列表示,他們要再次進入加沙並執行新的行動,這讓我十分驚訝。他們已經來過很多次,並把這兒變成一片廢墟,他們還想幹甚麼?」艾迪比知道,如果現在離開加沙,就等同跟家園永訣,然後流落街頭。最後,他決定和家人暫時留在加沙市,再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走——縱使他心知前方已是無路可走。
艾迪比說:「我們曾撤離過,向南逃往以軍宣稱的『安全人道區域』。我們去了拉法(Rafah)、努塞拉特(Al-Nuseirat)和其他地方,他們聲稱那些區域安全,但事實並非如此。我很怕再次流離失所,很怕一切重演。我知道我們無法前往所謂的安全區域,而是被驅趕至終將遭追捕之地。以軍的真正目的是驅逐我們、加劇我們的苦難,企圖將我們滅絕。」
身陷險境的,還有仍在被列為極度危險的紅區內的一眾的孕婦。巴特尼吉(Lina Batniji)是無國界醫生的心理輔導員,她見證着許多婦女被迫流離失所,並在此期間分娩。她說:「有些人預定今天、明天或這星期內做剖腹手術,如果她們在被迫遷徙途中分娩,她們就需要動手術。若無法抵達醫院,可能會因此失去孩子,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。而這些女性知道,救護車絕不會進入紅區接送產婦進行安全分娩,她們根本無法前往仍提供剖腹產的醫院,並且也沒人知道這間醫院還能運作多久。」
停火期間,我們一度重返加沙,當時,我以為苦難已告一段落。但如今我們被迫再離開。
無國界醫生的心理輔導員巴特尼吉(Lina Batniji)
或者有人會問,為甚麼她們不盡早撤離?因為民眾連食物都買不起,單是食物的運輸費用,就已超出多數人能負擔的範圍。世界衛生組織今年8月首次宣布,加沙市現正出現饑荒,當人們連食物都沒法獲得,他們僅可盡力求生,過一天算一天。
今次是暫別抑或永訣?巴特尼吉已無法回答。「我們緊抓的盡是幻影——或許會有協議、或許會停火、或許會有解決方案。但到最後,所有談判都是謊言,只為耗盡我們的生命——折磨我們,耗損我們,直至一無所有。我們已放棄重返家園,只求待在原地。但他們說:「你要到『安全人道區域』。」我問,這區域究竟在哪?」
她祈求能夠有一個有廁所、乾淨水源、四面牆,保護孩子免受炸彈、酷熱、嚴寒與疾病侵襲的真正安全區域,讓他們容身。然而,這已成無法企及的海市蜃樓。「我很想將整個家打包塞進一個行李箱。我希望有人教我,如何將夢想、記憶和整段人生摺疊在口袋裏。我希望我懂得拋下一切。這不是我們首次被迫流離失所。初次離散,我們相信還會回來;但今次離開加沙,我知道這就是永別。」
無國界醫生指出,加沙戰爭持續近兩年,倖存的巴勒斯坦人除了不斷逃離,更面對以色列的種族滅絕行動,而干犯這嚴重罪行的以方至今未受絲毫懲罰。無國界醫生秘書長洛克耶(Christopher Lockyear)強調「醫生難擋種族滅絕,世界領袖可以」,他指出:「組織於加沙工作的1,118名同事無法阻止這場種族滅絕,但世界領袖可以,只要他們願意行動。然而,在這毫無減緩的極端暴力即將屆滿第二年之際,結束暴行所需的政治決斷仍遲遲未果。」
無國界醫生呼籲世界領袖立即發揮其影響力,迫令以色列當局馬上停止以撤離令作為強制驅逐手段,實現持久停火,並讓人道援助大規模進入當地。與此同時,由以色列主導、美國資助的糧食分發系統,所謂的「加沙人道基金會」(Gaza Humanitarian Foundation)必須馬上解散,另亦需停止攻擊醫療設施和醫護人員、允許急需治療者進行醫療撤離,並停止輸出殺傷病人的武器。















